农历春节期间,就在大多数的我们忙着抢红包和吐槽春晚的时候,远在西方的亚平宁半岛上,一位老人叫贾科莫·塔奇斯(Giacomo Tachis)的老人走完了他的一生。往日葡萄酒界一有奇闻大事就会瞬间刷屏的微信圈,此次出奇的平静,我只看到一位熟谙意大利酒的酒商朋友发了一张图。
我想大家此番如此缄默,除了假日缘故,也跟Giacomo Tachis谦逊、低调的个性有关,一致很多爱酒人士不知道这位酒界大师。
那贾科莫·塔奇斯何须人也?简单的讲,这是一个酿了一辈子葡萄酒的意大利老头儿,只是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酒庄,而是作为酿酒师和酿酒顾问为他人工作了一生。往高处讲,他被诸多外媒尊称为“意大利现代酿酒之父”,Decanter杂志早年就曾盖棺定论:托斯卡纳的葡萄酒酿造史可分为两个时期:塔奇斯之前与塔奇斯之后。你或许不知道他,但一定听过或喝过西施佳雅(Sassicaia)、天娜(Tignanello)、索莱雅(Solaia)这些意大利大牌酒,Bingo!他就是这些“超级托斯卡纳”代表作背后的创造者。
一朝的选择,一生的坚持
塔奇斯(左)与皮埃罗侯爵摄于1970年代,by: Edoardo Fornaciari
塔奇斯,1934年生人,来自皮埃蒙特都灵市南部一个叫Porino的小镇。少顽,不爱学习。听从家人安排进入阿尔巴的酿酒学院,后对科研产生极大兴趣,此后毕生致力于酿酒事业。
“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专业人士的命运向来如此。1961年毕业数年后的塔奇斯来到艳阳下的托斯卡纳工作,起先在安东尼世家旗下的San Casciano酒庄担任初级酿酒师,适逢安东尼世家的少庄主皮埃罗侯爵(Piero Antinor)改革自家酒庄,“两人一个慧眼识珠,一个大胆创新,打破传统,引用法国橡木桶和波尔多葡萄品种,先后推出了传奇佳酿天娜、索莱雅和古道探索(Guado Al Taso)等酒。合力将这个传承了六个多世纪的酿酒世家推向了葡萄酒界的风头浪尖。” 间而引领了一场历久弥新的“超级托斯卡纳”风潮。
1968年,在皮埃罗侯爵的授意之下,塔奇斯还协助Mario Incisa della Rocchetta酿造了西施佳雅。1978年英国《Decanter》杂志举行了一场名为“杰出波尔多葡萄酒”的品鉴会上,1972年份的西施佳雅在11个国家的33款红酒中脱颖而出,5位评委中的两位都将第一名给予了它,西施佳雅从此一鸣惊人,连带着背后的酿酒师也声名鹊起。《Decanter》杂志就是在彼时说出了那句“托斯卡纳葡萄酒酿造史分为塔奇斯之前与之后”。塔奇斯生前最后一次酿酒就是2010年退休之前监管西施佳雅的酿造。
不只是安东尼世家的御用酿酒师
塔奇斯共在安东尼世纪工作了33年,我一直认为他和皮埃罗侯爵的关系就像红楼梦中的诗词,水中的水草,两者离开谁,都无法成就如此功绩。他是安东尼世家的御用的酿酒师,而非像Emile Peynaud或Michel Rolland那样是一个广义范围的酿酒顾问。所以前年写作《世界葡萄酒界的十大酿酒顾问》时,并没有把塔奇斯先生列入其中。今日尚知,当时功课根本没有做到位,或者说,是被自以为是的狭隘概念束缚住了。作为一个引领托斯卡纳葡萄酒复兴的翘楚,他对时代的影响又岂是一个世俗身份能够掩映的了?他的作用不只是地区性的,而是全意大利的。
塔奇斯早在安东尼世家工作时,就开始为一些意大利酒庄担任酿酒顾问,但仅限于少数极为有潜力的酒庄,在撒丁岛,他为Argiolas和Cantina Santadi酒庄创造了具有先锋意义的红葡萄酒;在托斯卡纳,他曾指导过基安蒂产区(Chianti)的Castello dei Rampolla酒庄和蒙塔尔奇诺(Montalcino)的Argiano酒庄;在特伦蒂诺(Trentino),他为Tenuta San Leonardo酒庄酿制了一款意大利北部最知名的赤霞珠佳酿
1993年,塔奇斯正式从安东尼世家退休,但并没有切断跟老东家的紧密联系。此后几年,他在西西里酿酒机构(Istituto Regionale della Vite e del Vino)担任发展研究的职务,为岛屿产区西西里葡萄酒业的复兴鞍前马后。直到2010年完全歇业,享受跟家人的天伦之乐。
塔奇斯坦诚自己的酿酒哲学深受法国的影响,正如学生时期的他曾说“所有的年轻人都有一个崇拜的英雄,而我的偶像就是Emile Peynaud”。今天很多意大利葡萄酒界习以为常的酿酒实践都是塔奇斯在安东尼世家工作时的杰作,从在葡萄园进行克隆选择(Clonal selection)、高密度种植、低产,到在酒窖内施行乳酸发酵和精细的法国橡木桶发酵。这些上世纪70、80年代尚属新新科技的酿酒方法皆取经自阿尔卑斯山北面的法国。
强盛的外来影响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内涵吗?“Mi sento latino e mediterraneo”(我认为自己是个地道的“拉丁人”和“地中海人”)。何需太多辩解,如此肺肺之言难道还不能表露一个人对自己空间和时间上根源的深厚感情?
一个被时代误读的领袖
贾科莫·塔奇斯一张摄于黄昏时分的照片,图片来源 tuscanypeople.com
丹·布朗(Dan Brown)在《达芬奇的密码》中说,就其本质而言,历史始终是一面之词。木心先生说“知名度来自误解”,大到宗教信仰,小到偶像崇拜,知名度越大,误解越深,天才的见识超乎他们所身在的时代,世人纷至沓来的解读无非是一种似是而非的误读。
有人指责“超级托斯卡纳”风潮致使意大利葡萄酒“法国化”,塔奇斯和皮埃罗侯爵则是背后的“罪魁祸首”。 殊不知塔奇斯对法国橡木桶的使用从来都非常谨慎,并且早就表示“最好的橡木桶陈酿过的葡萄酒是那些品尝不出橡木桶味道的葡萄酒”。
对于另外一个“指控”——轻本土品种,重国际品种,他曾简洁的回应道:“除非少数特例,桑娇维塞应该感谢赤霞珠的柔和,平衡和释放了托斯卡纳葡萄品种的个性”。其实,早在1990年代,他就先知般的预言过:未来的Chianti Classico将是100%纯粹桑娇维塞的天下。在提及西西里混酿时,表示“如果不加入一点儿黑达沃拉(Nero d’Avola),赤霞珠并不能完美展现西西里葡萄酒的魅力”。他捍卫的是一种能够完美表达当地风土特色的混酿。
“很多时候,我们忽略了葡萄酒的伟大根植于它本身的简单性和真实性”,在被问及目前意大利葡萄酒全球化现象时他如是道。
如果你不是一个酿酒师,将会选择从事什么职业?音乐家或考古学家吧!他曾经如此说道。世界各地的意大利葡萄酒爱好者们或许应该庆幸他没有这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