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奥尔这个葡萄酒产区,从至少八个世纪以前就在酿造高品质、用于出口的红葡萄酒,全球赫赫有名的葡萄品种(马白克)就起源于这片土地。然而,这里的地价仅仅每公顷11,000欧元。在产区21,700公顷的总面积中,只有4,300公顷栽种了葡萄。卡奥尔(Cahors)对于有意投资法国葡萄产业的国外投资者而言,依然极具魅力。
这个产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里最伟大的风土其实还未被染指:这些最适宜栽种葡萄的地块位于Lot河岸边的梯田,以及石灰岩高地之间。葡萄根瘤蚜(phylloxera)席卷此地后,这些地块即被弃置,再没有充分复兴。“和波雅克(Pauillac)和波美侯(Pomerol)不同,我们还有增长的空间。”卡奥尔的中间商们如此说道,“作为一个葡萄酒产区,我们刚在起跑线上。”
不过,在壕们把私人飞机开出来之前,容我提醒你们几点:卡奥尔的公共交通糟糕得要命,要想重新在高坡上栽种葡萄园只怕要耗费大量的投资;还有,这里民风朴素传统,外来人难免会有摩擦;最后,标示“卡奥尔”的葡萄酒现在还是很难卖出去。太多的卡奥尔葡萄酒售价极低,而高品质的卡奥尔葡萄酒则不容易被人理解(当然,伟大的巴罗洛和勃艮第也是如此——不过伟大的葡萄酒总能找到市场)。
目前为止,卡奥尔还没有形成一个白葡萄酒产区以辅助红葡萄酒的销售——这里无疑需要一个卡奥尔白法定产区(Cahors Blanc AOP)。不过,全球气候变化似乎对这个产区很有好处,比如石灰岩高地出产的葡萄酒每个年份的风格会更具统一性。目前边缘地区出产的马白克依然酸度过高,就算十月采摘也不见起色——不过如果未来十年气候变暖,这一切也许会有改观。我猜测,卡奥尔作为葡萄酒产地在50年内会显示很大的变化。在一个世纪以内,卡奥尔也许会重新成为法国最伟大的红葡萄酒产地之一。
在阿根廷门多萨(Mendoza),类似的潜力已经有所显现。当然了,门多萨和卡奥尔主要的葡萄品种相同,都是马白克;不过阿根廷的产量是卡奥尔的十倍。2007年12月,UIVC(l'union interprofessionnelle du vin de Cahors,卡奥尔葡萄酒行业协会)主席Jean-Marie Sigaud和当地的有代表性的酿酒师Bertrand Vigouroux带领一个小型访问团前往门多萨,两个产区也随之建立了联系。这个访问团里包括当时卡奥尔的市长——牙医Marc Lecuru,法国在门多萨的大使馆也提供了诸多协助。这趟旅行非常成功,之后Vigouroux动手酿造了一款价格低廉的名叫“Antisto”的酒,每年都会并肩展示马白克的“门多萨版”和“卡奥尔版”。
在门多萨,Vigouroux还跟在当地作顾问的加利福尼亚酿酒师Paul Hobbs成了好友。Hobbs在卡氏家族酒庄(Bodega Catena Zapata)干了十年,充分磨练了技术,后和合作伙伴Andrea Marchiori以及Luis Barraud一起在门多萨创立了自己的酒庄,名叫“Viña Cobos”。Hobbs之前从没有拜访过卡奥尔,来了之后他立刻爱上了这里。两位酿酒师的合作品牌Crocus从此诞生(标明了两人的名字“Paul Bertrand”酿造)。这款酒丰满、美轮美奂,与深色水果味绵密交织,以柔和的单宁架构和酸度支撑。
除了他们,其他酿酒师也在积极开展合作。教皇新堡(Châteauneuf du Pape)的Vieux Télégraphe酒庄酿酒师Leo Borsi是一位睿智的年轻人,他来自阿根廷的San Rafael,在勃艮第学习过酿酒。 他目前与当地的种植商兼企业家、Bovila和Rouffiac酒庄的庄主Pascal Piéron合作,酿造一系列来自梯田、陡坡和高地的葡萄酒,并将之命名为“Clos Ultralocal El Cahors”。这个名字听起来挺绕口,但它背后有个故事。Borsi已经拥有一个门多萨葡萄酒品牌名叫“Clos Ultralocal”。不过“Ultralocal(超级本地)”并不是个夸张的促销口号,而是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的原话。我忍不住想跟大家分享这其中又复杂又搞笑的故事,请看本文最后的[注1]。
Borsi和Piéron合作的葡萄酒还没装瓶,但是我品尝的几款2014年份样酒显示出,他们和Vigouroux跟Hobbs酿造的葡萄酒走了非常不同的路线。这些酒更清淡而淳朴,果味中酸度明显,单宁很淡,有着花朵的芬芳,以及新鲜洋李子、山楂的滋味。
最近我到访卡奥尔时,刚刚爆出了一条消息:门多萨Fabre Montmayou酒庄的Herve Joyaux Fabre也准备在卡奥尔投资,投资的项目尚未公布。这个消息简直太让人激动了:门多萨的酒庄中,长久以来我一直最欣赏Fabre Montmayou酒庄。Joyaux Fabre在世界各国进行了漫长的寻找,终于在门多萨代代相传的老藤马白克中找到了他谋求已久的滋味。
他本来是一位波尔多中间商,拥有非常敏感的“波尔多味蕾(在酿造红葡萄酒方面,这是个无与伦比的天赋)”。波尔多的质感、内在的经典风格以及优雅的基调总在Fabre Montmayou葡萄酒中贯穿始终。我可以肯定,无论他在卡奥尔酿造什么样的葡萄酒,都会充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就连波尔多人大概也要为之瞩目——他们可忘不了Joyaux Fabre这个人。仅仅是这一点,也会带来不少正面的影响,并且开始更正一个历史的错误[注2]。两个产地风格明明如此相像,现今的波尔多酿酒商竟然没有在卡奥尔投资的,真是一件怪事。
我把最酷的合作计划留到最后说。来自托斯卡纳的Antonio Morescalchi(他是门多萨省西部Luján de Cuyo市Altos Los Hormigas酒庄的合伙人之一)有一次和来自智利的风土专家Pedro Parra一起访问法国,当他们经过卡奥尔的时候,按Antonio的说法,当地的潜力“让我们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特别是其中石灰岩土质的地区。今年1月,我和Antonio还有Pedro一起访问了当地与他们合作的种植商,下周的专栏里我再详细讲这次旅程。
打比方来说,卡奥尔之于葡萄酒界并不是一段“新恋情”,而更像是“重修旧好”。法国历史学家Guyonne Blanchy撰写了了一本非常有趣的书,讲的是门多萨的葡萄酒历史以及法国先驱者在其中起到的作用[3]。在根瘤蚜侵袭法国最严重的时期,门多萨的 业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当时门多萨给阿根廷酿酒行业带来了不可多得的机遇,对于当时所有欧洲之外的葡萄园也是如此。
门多萨政府不仅认定波尔多为他们的“ 业样板”,还鼓励那些葡萄园被毁的法国种植商抛下狼藉的老家,在门多萨安家,重新开始一切。到了20世纪,门多萨省50%的收入都来自葡萄酒。虽然最后法国人只占当地酒庄庄主、土地拥有者中的10%,但他们在门多萨发展的早期通常担任关键的技术性职位。现在门多萨似乎将这份恩情返还了回来,为法国这片伟大葡萄酒产地——卡奥尔的复兴助一臂之力。
注释
1. 如今途径法国佩皮尼昂(Perpignan)火车站的人大多不知道这件事: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在他1964年出版的《一个天才的日记》中写道,他最绝妙的灵感都是在这里产生的。“在几公里前的Boulou,我的头脑就开始震颤,而到达佩皮尼昂火车站时,灵感便喷涌而出,直至到达最伟大、最至高无上的境界。”1963年9月19日,他表示在这个车站获得了“宇宙级的灵感高峰”,似乎和这个车站所处的位置有关——它位于从法国前往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与葡萄牙所在地)至关重要的地带。在1979年加入法国艺术学院(Académie des Beaux Arts)的入职演讲中,达利提到了这一点,并引用他的“老朋友”米歇尔蒙田(Michel Mongaingne,1533-1592)的话:“On ne parvient à l'universelqu'àpartir de l'ultralocal”,意思是说,要达到万物大同(universal)的境界,你只能从极端本地(ultralocal)出发。不过,这是一个“超现实”的引语,还没有任何钻研蒙田的学者发现了这句话的出处。1965年达利绘制了画作“佩皮尼昂车站”,现在可以在德国科隆的Ludwig博物馆看到。
2. 卡奥尔产区面临的麻烦开始于1241年,英国君主亨利三世听从了波尔多商人的要求,每年圣诞节前都不许在波尔多销售“来自高地的”葡萄酒(当时波尔多是英属阿基坦地区Aquitaine的一部分)。这个“特权”首先让波尔多人获得了每个年份的出口权;在那个老年份葡萄酒大部分质量不佳的年月,这个决定对波尔多可谓“事关生死”。
3. 书名“Le Vignoble Argentin de Mendoza et l’Influence Français”(Paris: L’Harmattan, 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