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干与圆润,乍听这两个词汇,仿佛是用来形容人的身材的,然而,你是否能想象的到,这两个词也能用来形容葡萄酒。其实葡萄酒也有着自己的身材,我们通常叫它结构,而骨干与圆润,便是用来形容葡萄酒的结构。
葡萄酒的结构是我们对口腔里流动着的酒液的整体感受。这份感受,来源于酒液中的各种物质,如酸、糖分、酒精,以及它们之间的比例关系。葡萄酒给我们的味蕾带来的冲击,圆润或棱角,顺滑或粗糙,都在其范围之内。
当一副陌生的身体映入眼帘,我们最直观的印象,往往是它的胖瘦。
从极致简化的角度,我们可以把胖瘦归结于肉与骨的比例:一副特定的骨架,上面的肉多了,便是胖了;上面的肉少了,便是瘦了;不多不少,即是完美的平衡。只要在一个合适范围之内,可谓是环肥燕瘦,各有所爱;而超出了这个范围,大致就有悖于审美了。
这样的印象,同样适用于葡萄酒酒的结构。然而,对于葡萄酒而言,何谓肉,何谓骨?酒的肉体,必然是那些以甜美而饱满的口感撩拨起你的渴望的物质:残糖、酒精与果味。
01 | 残糖
残糖是葡萄汁经过发酵后,未转换成酒精,残留于葡萄酒中的糖分。它最直接地影响着你对一款酒甜度的感知:干型的葡萄酒的残糖通常在9g/L以内,而甜酒则轻松超过120g/L。
人们本能地对高糖分偏爱有加,然而,高残糖可以狡猾地掩盖葡萄酒中的许多缺陷,让人不易区分出酒质的好坏。真是一甜遮百丑啊!
02 | 酒精
酒精是通过酵母对葡萄汁中的果糖进行转换而产生的。除了让你可以顺利买醉之外,酒精还会提升葡萄酒的粘稠度和饱满度。
一个经常被忽视的事实是:较高浓度的酒精也会给味蕾带来一抹甜味。通常来说,当葡萄酒的酒精度接近15°时,酒精带来的甜美感就相当明显了。酒精可以像一辆车子,把葡萄酒的香气从酒液表面传输到你的鼻腔中,过高的酒精含量也会掩盖葡萄酒的香味,并在进入喉咙深处时留下令人不悦的灼烧感。
03 | 果味
果味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它可以让你自动脑补出额外的甜美感。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们伟大的祖先还在大森林里荡来荡去的时候,便会学了将成熟水果的香气与水果中的丰富糖分联系在一起。时至今日,这段编码仍然存在于我们深深的脑海里。
所以,当你品尝那些果香充沛的葡萄酒时,只要酒液里存在一丁点细微的糖分,大脑就会不由自主地放大这份甜美。果味在年轻的葡萄酒中往往最为突出,在陈年的葡萄酒里就体现的比较少。
如果说肉体象征着欲望,那么骨架就是禁欲系的代表。酒的骨架,是为葡萄酒增添某种距离感的酸度和单宁。
04 | 酸
酸是葡萄酒的主要属性,也很是大多数人对葡萄酒的第一印象。酸度大部分来源于葡萄果实本身,在葡萄成熟之际便会迅速降低,所以葡萄采摘的时机对于酸度的保持十分重要。不同类别的酸在口腔里的表现形式不尽相同。
比如,葡萄酒里含量丰富的苹果酸,就是咬了一口青苹果以后,那阵让人不禁抿嘴皱眉的锐利酸味。酿酒师有时候需要通过苹果酸乳酸发酵,把尖锐的苹果酸转换城柔和的乳酸,让酒的酸度在口中的表现更接近酸奶的感觉。
05 | 单宁
单宁,就是红酒入口以后的那阵苦涩和收紧的感觉。这种乍看之下并不讨喜的天然酚类物质主要来源于葡萄皮(也存在于葡萄的梗,籽及橡木桶里),所以不带皮酿造的白葡萄酒里是几乎不含单宁的。
葡萄需要接受足够的日照才能让皮里单宁完全成熟。成熟的单宁在口中十分柔软,即使量很大也不会有太强的干涩感;反之,只要少量不成熟的单宁,便可以像砂纸一样擦过你的口腔,好在,不成熟的单宁可以伴随着酒在瓶中陈年而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胖与瘦
很多人会想,“一杯酒要是既不酸也不涩,香香甜甜的,难道不好吗?”。如果只喝一口,或许也是极好的。
然而,莫文蔚曾经在我的耳边悄悄说到:“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起初,糖分所带来的原始的快感的确令人陶醉,然而这份快感呈现出明显的边际效应:每一口下肚,都少了一分美,多了一分腻。一杯酒如果没有足够的骨架做支撑,很快就会让你倦到完全喝不动。
我们通常用松弛(flabby)或者肥胖(obese)去形容这样的酒:就像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肥得看不见骨头,下巴的肥肉如沙皮狗似的松垂下来,虚弱到难以支持自身的体重……想想都觉得腻。
哪怕是表面上不喜欢酸涩的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时候,也在享受着酸度带来的清爽感。其实所有喝起来甜甜的饮料,背后都隐藏着充足酸度——这样才能达到让你完全停不下来的目的。比如可口可乐,每罐(355mL)含有39克的糖(110g/L)的同时也含有大量的磷酸,酸度(pH值)低至2.5~2.8,堪比最酸的葡萄酒。
从平衡的角度出发,一款酒中含有的糖分越多,就越需要足够的酸度来平衡。甜如冰酒,含糖量高达180g/L~320g/L,同时也是酸度最高的酒,正是因为这种高酸与高甜的平衡,才让你喝的时候甜而不腻。相反,当我们泡柠檬水时,只需要挤一点柠檬汁进去,酸度便会显得很突出,便是因为没有多少甜度来做平衡的缘故。
当一支酒的骨架大于其肉体时,我们便可以用瘦来形容它了。然而,瘦和瘦之间是有差别的。有的人瘦得好看,有的人瘦得难看,葡萄酒也是如此。
有这样一支酒,酸度很高,故入口时清爽有余而圆润不足,令人眉头微皱,然而细品之下却发现,从香气到回味,该有的都有,如果在炎热的,应该会很令人愉悦。这样的酒就很适合用lean来形容,可以翻译做精瘦或瘦而有肉。大多数形况下,lean不是一个负面的形容词,而是表达一种特定的风格。第二支酒,闻起来香气单薄,喝上去口感尖锐,突出的酸度一次次地划过你口腔中同样的部位,就像往你的嘴里塞了块三角铁似的。这样的酒,就只能用带有负面色彩的angular来形容了,意思是瘦骨嶙峋或棱角尖锐。
总结起来便是:没有骨架,肉体便无可依附;缺乏肉体,骨架就是一具空壳。它们相互依存,搭建起了酒的结构,又如两股方向相反的力量,在相互较劲中描绘出了葡萄酒的胖与瘦。
最后附赠一个特别撩人的词,圆润(round):
圆润,意在表现一种丰腴而不肥腻的美,是一种不可错过的品质。若有丝毫的尖锐与粗糙,便不配称为圆润。它可以是一支充分熟成的酒,褪去了年轻时青涩的单宁,经过岁月的洗礼而愈发动人;也可以是一只年轻的酒,天生丽质,拥有柔软的单宁与温和的酸度。